请您别通过鼻子唱歌,让舒曼安息。

【主教扎】The Other Side of the Paradise

是1980's的摇滚AU

BGM:The Other Side of the Paradise-Glass Animals



小孩儿看见他半藏在身后的包在牛皮纸袋子里的威士忌瓶子,脸上的神情稍微明朗了一些,在连白昼都显得逼狭阴暗的屋子里像是格外点亮了一盏灯,只是当眼睛望向他的脸的时候,又一点点地黯淡下去,像是在不再光辉的冬日里褪了色,磨平了棱角。

在他年轻的时候没有人会愿意背井离乡成为什么摇滚明星,每当他用这种理由劝说他的时候,莫扎特都会和他争执不休,等到他这次真的站到他屋里了,小孩儿倒是疲倦得连反驳都懒得反驳,只是等着他说完后冲着他比划了个足够了的厌烦手势。

康斯坦茨端来一杯水放在低矮的小茶几上,她刚才一直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在桌子上窗台上橱柜上的玻璃杯里努力挑拣出一只还算干净、至少没有盛着残酒甚至因为投了烟蒂进去而漂浮着浑浊的可疑渣滓的杯子。他们没有什么能用来招呼客人的东西,煤气停了很久,自来水在玻璃杯里动荡的泡沫上升并破碎。

头顶上吊灯的电线上挂着一圈飞虫,空气中弥漫着熬制油脂的味道,实际上在这栋楼里,这种气味儿就像黑暗一样充斥了每一个角落,令人产生不用进食就能获得的饱腹感。“这儿比最开始我们住的那个地方好多了。”莫扎特说。刚到维也纳的时候他和席卡内德还有几个男孩儿挤在一间屋子里,地上堆满了速食食品包装和随时可能被拿来擦手抹嘴的谱子。

过度的酒精和毫无节制的赌博,他现在是明白,康斯坦茨是阻止不了他的,任何姑娘和莫扎特搅到一起八成都会成为其共犯。即使是出于宿醉的余韵当中,在上台前吞食几片阿司匹林,莫扎特仍然能够精神得像是十七岁和他顶嘴跳脚上房揭瓦的时候,至于砸烂了一把吉他爬到音箱上不肯下来,台上台下所有人都担惊受怕地怕摔坏了他那个醉醺醺的聪慧脑袋又是另一回事儿。 

“不管您在打什么主意都回去吧,”莫扎特对他说,“科洛雷多主教大人,您并不是什么都能知道。”他在大学之前在镇上的教堂当辅祭,莫扎特家的小儿子也是最初在主日学校见到的,等到他在大学宿舍里单独走出去静坐的习惯传到镇上以后就被扣上了主教的帽子。

音乐狂躁多动,充满喋喋不休,平均每周总会有两天喝醉躺在马路上胡说八道不肯起来,音乐将哭喊声、笑声和心碎的声音放大得清晰而响亮,他憧憬钻研音乐多年像是钻研爱的起源,而直到莫扎特声称他本身就是音乐,他才直到原来那震荡不止呼唤不休的东西有这样一个狂妄的形象。

礼拜日合唱团练习的时候,老莫扎特坐在后面弹那台快要散架的钢琴,沃尔夫冈趁着间隙打了个小小的呵欠,虽然是闭着嘴巴,但先前松懈了的肩膀泄露了他偷懒的事实。小孩儿注意到他的眼光,一边的眉毛翘得老高,蓝眼睛里面满溢出来的黎明几乎要淹没他那金灿灿的脑袋得到光彩。

他不明白,不明白什么,心灵永不满足,永不。天赋是一件过于奇异的礼物,倘若从未发现或许还能自得其乐地过活,但凡发现了就得负担在身上,每分每秒都在增加甜蜜的沉重负担,有时又把人塑造成另外一种东西。

他最初在莫扎特眼里也没有这么无聊,最初引起五岁的莫扎特好奇心的是他家楼梯扶手上的一颗玻璃球,后来小孩儿又试过他的小提琴,最后抱着他那把背板都快掉下来的吉他死活不肯撒手,发誓要成为像吉米·亨德里克斯一样伟大的吉他手。

他的车库里扔的东一盒西一盒的磁带全是莫扎特的,小孩儿把那些入不了老莫扎特眼的音乐拿到他这里来放,终于有一天他车上的电瓶被放光了电。他屈服于现实拎了一台录音机回来,小孩儿扯不下脸来向他道谢,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扁:“你还是很有心的啊,蠢驴。”

他看着莫扎特被一张单程车票带走,看着他的星星一步一步灯向穹顶,光辉像是碾碎的金子洒落在所有长得像是翅膀一样的耳朵上面。靠写些评论文章维生,他赞美这个男孩儿的才华,也知道多少人在文章中对年轻的星星满不在乎的轻浮生活小声诟病。他自认为他的批判与责备是来自于关怀与痛惜,莫扎特不以为然,在采访中公然对他的文章挖苦一番,亲切地称呼他为“顽固的蠢驴”。

莫扎特除了酒精没有沾上别的坏毛病,他反反复复戒酒好几次,事实证明他或许还是醉着好,解救的酒鬼的糟糕程度比起重生的基督徒有过之而无不及。成为酒鬼不需要什么契机,或许只是一天晚上你孤独地呆在屋子里,手边只找得到一只看起来还干净的杯子给自己倒一杯酒,一杯接一杯,等到两小时后你抓着笔在纸上涂着能让猎犬迷路的鬼画符并冲着剥落的天花板大笑,也可能你只是受到了伤害(姑娘们,还是父母),这件事情忽然就成了,回过头你才明白,小时候我就期许过会这样,只是世界那时没有许诺给我惨淡的生活。

从反响上是成功的,但是从营利上完全是失败的,这样的事情总是发生在男孩儿的身上。有的时候他拮据到拎着他的小妻子那把玩儿似的小吉他上台,或者干脆去租一把、借一把。但是站到台上他又全都忘了,科洛雷多在台下随着人群推来搡去,因为距离太远只能看到那头蹦跳着、汗湿的金发,像一朵遥不可及的黄水仙。他敲击钢琴如击鼓,洒落的是音乐,而台下又有多少人把他、把所有艺术家全都当成世界的妓女。

上一次他们不欢而散是在一场演出过后,整晚的表演莫扎特都闷闷不乐,他们用轮椅把穿着一身白衣服的音乐家推上来,台下的人看着他踉踉跄跄走上前来,以为这是一场策划好的人间喜剧。等到他连站在舞台上的时候都闷闷不乐时,科洛雷多在脑海里将这句话反复补全又抹去,他就失去了快乐的能力了。

在后台,莫扎特坐在椅子里吸着他的烟,谨慎地咳嗽着,面对他的指责一言不发,只是最后对他说:“您瞧,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够实现的……您这样做是错的。”“你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他说,“想想你的父亲,他不会希望你走到这种境地。”莫扎特仍然说,不。

也许在某一瞬间,在内心身处,他曾经希望莫扎特会骤然毁灭,一颗星星突然分崩离析,只留下那些音符雨水一样泛滥在年轻人聚集的广场上,惊愕留给当代人或许还有往后几代的历史学家,而那个男孩儿留存下来。

“难道最希望我死去的不就是你们这些评论家?”莫扎特一张嘴总是尖酸刻薄,“我要是死了,所有人就都指望着您说的那些屁话来了解我、评判我了。”他气得发抖,就算他说出的话符合情理,他也宁愿不要这一语成谶:“你这样不管走到哪里都是行不通的!”

死神想要带走谁都是有定数的。小时候他离死像是那么近,仍然按部就班地成长和衰老,身上过去羸弱的影子逐渐消逝了。而他担惊受怕地看着莫扎特过了二十八岁生日,总算是没有加入摇滚天才英年早逝的二十七岁俱乐部,但是这种侥幸终止在莫扎特的三十五岁,他的男孩儿躺进薄皮棺材里。

为了莫扎特,为了这样一个天才哭泣没有什么可奇怪的,认识或者不认识他的男孩儿女孩儿都为他流泪。科洛雷多面对着莫扎特的遗孀,可怜的寡妇眼睛红肿、嘴唇发白,几次昏厥被扶到一边,旁边的人递上鼻烟壶,并向她的脸上洒橘花水。科洛雷多的眼泪冻结在他的眼眶里,他眼眶发红,大声地吸了吸鼻子,康斯坦茨看着他,他们都发现对方真情实感的悲痛,他们都爱着莫扎特。倘若莫扎特醒着,或者他这时候猛然坐起,他会嘲笑他们,又被这惊世骇俗的爱所淹没。

科洛雷多在葬礼后返回萨尔茨堡,默尔索酒在杯子里仿佛淤积的血,他坐在餐桌旁的黑暗里,吸高卢烟。他还记的乡村舞会,莫扎特家的小儿子的钢琴伴奏声里,穿着白衣服的舞伴同他一起顺流而下;莫扎特坐在餐桌边他对面的位置吃东西的时候,男孩儿的脸仿佛一块米布丁一样柔和,如果他们能够结婚,或许他就能在以后的日子里永远这样注视着他;他们在通话变成争执时仍然不肯挂电话,直到莫扎特在电话那头吸着鼻涕几乎要哭出来又像是想要咬死他,“蠢驴!我在外面给你打电话没戴手套,现在手指动不了了”,那个冬天也是有够冷的,但是比起现在是比不了了。

他们的爱不会被认清,因为不会被看见,但是仍然是去爱是去恨,只是不会被认清。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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